在一般人眼里,元朝自蒙古帝国分裂为四大汗国,忽必烈确定国号开始,到朱元璋北伐成功攻占大都,将元朝王公贵族赶到漠北结束,历时98年。
不过这种看法并不是全部,还有一些历史学家提出,元朝一共存在了363年,其存在时间超过了明朝。
持这一观点的学者认为,退居漠北的大元政权并未结束,蒙古人依旧将最高统治者称之为皇帝,并延续大元国的称号。
作为元朝的残存势力,这些蒙古贵族和臣民自然有资格继承元朝的国号。因此史学家将退居漠北的蒙古势力称之为北元,将孛儿只斤·额尔孔果洛额哲向后金献上传国玉玺视为北元的灭亡,由此元朝国祚363年。
那么在明朝人眼里,北元又是一股怎样的势力呢?
《明英宗实录》中记载,瓦剌留学生朱祁镇被掳去漠北后,对脱脱不花(北元蒙古可汗孛儿只斤·脱脱不花)说:
“可汗自我先朝通好朝廷,其所称名号亦有定体。自朕即位,重念可汗和好至诚,以其管治迤北人民,特以达达可汗称之,亦尔俗至美之号。且朕与可汗和好,在有诚意,不必论此虚文也”。
从这段话中也能看到,朱祁镇对于鞑靼可汗脱脱不花自称皇帝相当不满,直言脱脱不花“所称名号亦有定体”,对方必须自称“达达可汗”。
其实明朝是承认元朝作为中原正统王朝地位的,就连朱元璋在自己登基诏书《登极诏》中也写道
“天命真人(指元世祖)於沙漠,入中国为天下主。传及子孙百有余年,今运亦终。”
也正是基于此,元朝才成为了中国历史的一部分。
不过对于元朝残余贵族建立的北元,明朝只是承认了其独立性,并不承认其是元朝的继承人。
由此在明朝的政治宣传中,一直称自己为元朝继承人,并将北元称之为胡元、残元等。
在我们现代人眼里,北元作为元朝继承人的法理性更强,明朝作为汉人政权和元朝八竿子打不着关系,而明朝如此坚称,原因何故呢?
这就要提到两个概念了,那就是天下体系和中原正统。
在天下体系中,作为世界最中心的国家只有一个,而其周围的国家都是蛮夷或藩属国。所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,其它国家的君主不能以皇帝相称,最多只能称王。
到了明清时期,我国遇上了西方国家,也将其它国家的君主称之为“王”。直到慈禧掌权之时,满清被西方打疼了,才逐渐开始承认欧洲也有皇帝。
所以朱祁镇对脱脱不花自称皇帝很不满也就不难理解了,天无二日,普天之下只有自己这一个皇帝。脱脱不花都自称皇帝了,朱祁镇自称啥?
在这种思想基础上,明朝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退居漠北的元朝势力视为一个朝代的,在对外的政治宣传中就更不可能如此了。
当然,这种情况也有例外,那就是宋朝时期。
北宋年间和辽国互称兄弟之国,双方互相承认,于是中国就有了两个皇帝。到了后来金国占领北宋半壁江山,南宋就和金国互称“叔侄之国”了,开始向金国称臣。
所以这时候金国反而更像是中原正统,宋国是藩属国。如果不是后来占领中原地区的元朝还是游牧民族,且元朝给宋辽金三国立史,将三国并列为一朝,那中国传承数千年的天下体系到宋朝灭亡就得断掉了。
至于中原正统这个概念,需要分成两个方面讲。
第一个方面,和天下体系息息相关。谁是中国唯一的皇帝,谁就是中原正统。第二个方面则是历史的传承性,在广义上,谁有历史(指史书),谁就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。
这就需要继承自己这个朝代的下一个朝代的自觉性了,需要后面的朝代为前朝撰史。
像唐朝灭掉隋朝,为隋朝撰史,就相当于自己承认了自己继承了隋朝正统。元朝为宋辽金撰史,便是承认自己继承了宋辽金的正统。明朝自然也是有为元朝撰史的,这样就能保证中国历史的连续性。
对中国历史有了解的人,会发现中国历史具备相当高的连续性。
汉朝末代皇帝禅让,由魏朝继承。魏朝末代皇帝禅让,由晋朝继承,并一直到隋朝灭掉陈国。而隋朝的正统性则起源于南北朝时期的北魏,也算是历史悠久了。这条传承线,一直持续到了宋朝被灭掉。
纵观中国从汉代开始的两千多年历史,这种传承只断了三次。分别断于南北朝时期的陈朝、宋朝以及清朝,朱元璋要想拿到中原王朝正统性,就得找出一个“起源”才行,这个起源自然只能是元朝了。
毕竟宋朝是直接被元朝给灭掉的,而不是宋朝皇帝退位将皇位继承给了元朝。如果朱元璋不继承元朝,那就得像元朝早期一样,天下纷争四起,到处都有打着给前朝报仇的起义军,最终导致政局混乱,南北仇视,国祚只有98年。
也正是基于天下体系和中原正统的思想,明朝必须继承元朝的正统,并不能承认北元具备元朝的法理性。